辞赋研修班第四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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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赋研修班第四课

    发布日期:2025-03-07 16:54    点击次数:90

    辞赋研修班第四课

    汉  赋

    主讲 绝谷画蝶

     

    一、汉赋

    1.概念

    汉赋,是在汉朝涌现出的一种有韵的散文,为汉朝儒客文人热衷的文体,它的特点是散韵结合,专事铺叙。从赋的形式上看,在于“铺采摛文”;从赋的内容上说,侧重“体物写志”。汉赋的内容可分为5类:一是渲染宫殿城市;二是描写帝王游猎;三是叙述旅行经历;四是抒发不遇之情;五是杂谈禽兽草木。而以前二者为汉赋之代表。赋是汉代最流行的文体。在两汉的400年间,一般文人多致力于这种文体的写作,因而盛极一时,后世往往把它看成是汉代文学的代表。

    2.结构

    汉赋在结构上,一般都有三部分,即序、本文和被称作“乱”或“讯”的结尾。汉赋在后期写法上大多以丰辞缛藻、穷极声貌来大肆铺陈,为汉的强大或统治者的文治武功高唱赞歌,只在结尾处偶尔略带几笔,微露讽谏之意。

    3.  类别

    汉赋在分类上有两种分类方法:

    分类方法一:

    汉赋分为骚体赋、大赋、小赋。骚体赋代表作为贾谊的《吊屈原赋》《鵩鸟赋》,它直接受屈原《九章》和《天问》的影响,保留着加“兮”的传统,其语言是四言和散句的结合,表现手法为抒情言志汉初六十年是骚体赋的时期。    汉赋以铺叙事物见长﹐继承了《楚辞》一些形式上的特点﹐更多地采用散文手法﹐主要表现的内容有京都、宫殿、田猎等,后世称为"大赋"。

    大赋又叫散体大赋,规模巨大,结构恢宏,气势磅礴,语汇华丽,往往是成千上万言的长篇巨制。西汉时的贾谊、枚乘、司马相如、扬雄,东汉时的班固、张衡等,都是大赋的行家。大赋系对东汉以后抒情为主的"小赋"而言,代表作如司马相如《上林赋》﹑扬雄《长杨赋》﹑班固《两都赋》﹑张衡《二京赋》等。

    小赋,篇幅短小,多用韵文,句式多样,侧重于抒写个人心志、托物言志、咏物抒情、针砭现实。采用铺排手法,语言较汉大赋朴素。小赋在形式上篇幅短小,多用韵文。有的通篇用四言,有的四、六言兼用。在内容上侧重于抒写个人的心志,或托物言志,或咏物抒情,也有针砭现实之作。在艺术上继承着大赋的铺排手法,语言较汉大赋朴素得多,手法精巧灵活、风格多样,有的清丽自然,有的感情激切。

    由此说明小赋扬弃了大赋篇幅冗长、辞藻堆砌、舍本逐末、缺乏情感的缺陷,在保留汉赋基本文采的基础上,创造出篇幅较小、文采清丽、讥讽时事、抒情咏物的短篇小赋,赵壹、蔡邕、祢衡等都是小赋的高手。汉末的抒情小赋还有诗意化的倾向。张衡的《归田赋》、赵壹的《刺世疾邪赋》、蔡邕的《述行赋》、祢衡的《鹦鹉赋》都是较有名的作品。其中张衡的《归田赋》是大赋转向小赋的标志性作品。

    分类方法二:    赋大致分为五种,也正是五个重要时期:西汉人将楚国诗人屈原、宋玉的作品也视为赋体,没有一定的限制性,这称做楚辞体的骚赋;汉赋篇幅较长,多采用问答体,韵散夹杂,其句式以四言、六言为主,但也有五言、七言或更长的句子,汉赋喜堆砌词语,好用难字,极尽铺陈排比之能事,却被后人视为赋体正宗,也称古赋;六朝赋是东汉抒情短赋的变体,其特点是篇幅短小,句式整齐,多为四言、六言骈偶组成,而又讲究平仄,通篇押韵,又称俳赋;唐宋又有律赋,题目,字数韵式,平仄都有严格限制;文赋是中唐以后产生的一种散文化的赋体,不刻意追求对偶、声律、词采、典故,句式错落多变,押韵较自由,甚至大量运用散文的句式,文赋实际上是赋体的一种解放。赋家主要代表人物有枚乘、司马相如、扬雄、班固、张衡等人。    汉赋,无疑是古典文学中一种影响深远的体裁。

    4.  产生

    作为文体名称,它渊源于荀子的《赋》;作为哲学思想与文学体制,它直接受到屈宋楚辞和战国恣肆之风的极大影响。由于汉经济发达,国力强盛,为汉赋的新兴提供了雄厚的物质基础;而统治者对赋的喜爱和提倡,使文人士大夫争相以写赋为能事,汉赋遂成为汉代400年间文人创作的主要文学样式。    汉赋注重的是其“述客主以首引”这种“本于庄、列寓言”的虚拟,以及于铺陈叙事中对神祗鬼物的暗喻。汉赋的虚构集中表现为:

    散体大赋习惯于铺陈叙事中暗喻神祗鬼物; 

    骚体赋习惯于体物抒怀中追慕人神同游的超脱;

    某些汉赋直接以祭神和颂神为主题内容;个别汉赋甚至直接涉及人鬼交通的文化题材。汉赋表现出一种体物写实与神话想象相结合的审美取向。这种神话与现实交错并举的手法,确实产生了“穷山海之瑰富,尽人神之壮丽”的艺术效果。    赋作为一种文体,早在战国时代后期便已经产生了。最早写作赋体作品并以赋名篇的可能是荀子。据《汉书·艺文志》载,荀子有赋10篇(现存《礼》、《知》、《云》、《蚕》、《箴》5篇),是用通俗“隐语”铺写五种事物。旧传楚国宋玉也有赋体作品,如《风赋》、《高唐赋》、《神女赋》等,辞藻华美,且有讽谏用意,较之荀赋,似与汉赋更为接近,但或疑为后人伪托,尚无定论。    从现存荀赋来看,这时赋体还属萌芽状态。赋体的进一步发展,当受到战国后期纵横家的散文和新兴文体楚辞的巨大影响。赋体的主要特点,是铺陈写物,“不歌而诵”,接近于散文,但在发展中它吸收了楚辞的某些特点──华丽的辞藻,夸张的手法,因而丰富了自己的体制。正由于赋体的发展与楚辞有着密切关系,所以汉代往往把辞赋连称,西汉初年的所谓“骚体赋”,确实与楚辞相当接近,颇难加以明显的区分。    5.历史    西汉前期,自高祖、惠帝、吕后、文帝至景帝,历时六十多年,是汉赋的肇始期。在这一期间,由于文化政策相对宽松,优待士人,一改秦代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焚书坑儒的暴虐,故而使战国后期从楚国开始兴起的赋体文学,得以利用四海统一所提供的新的契机,融合南北的文明成果向前发展。

    但是,又由于继亡秦之后,百业凋弊,百废待兴,社会经济曾极度困窘,正如《汉书·食货志上》所说:汉兴,接秦之弊,诸侯并起,民失作业,而大饥馑。凡米石五千(钱),人相食,死者过半。高祖乃令民得卖子,就食蜀、汉。天下既定,民亡(无)盖藏,自天子不能具纯驷,而将相或乘牛车。

    所以当整个社会皆处于如此严重的饥馑之中时,自然是不可能谈得上文学发展的,即使孝惠、高后之间,衣食滋殖,也仍然远远未能解决问题;到文、景之治,经过数十年休养生息,才逐渐形成富庶繁荣景象。而与社会经济的恢复发展相应,赋体文学也必然是走着一条相对渐进的道路。   另外,为恢复生产、发展经济,这一时期在政治上占据主导地位的是以省俭为本的思想。这种政策注诸文学,固然不会扼制汉赋的兴起,也不可能为以铺采摛文为特点的大赋的产生与发展,创造优裕的条件与丰厚的土壤。鉴于上述,这一时期赋体文学在创作上,还大体继续着楚辞的余绪,以骚体赋为主流,在相对缓慢的发展进程中,逐渐显现向散体大赋的过渡与分流,因此有的文学史家称:汉初,……只可算是辞的时代,而不是赋的时代。是基本合乎实际的。    汉初之赋,据《汉书·艺文志》著录有八家,即陆贾、朱建、赵幽王刘友、贾谊、庄忌、枚乘、淮南王刘安以及未具名的淮南王门下群臣宾客,作品共一百七十二篇。其中陆贾三篇、朱建二篇、刘友一篇,刘安八十二篇已全部亡佚,无法具论;余下四家之作虽也不全,然毕竟尚可窥豹一斑。    西汉中期:从武帝经昭帝至宣帝,九十余年间是汉赋的鼎盛期。这一时期,由于积七十余年休养生息的持续发展,政权巩固,国力强大,疆域辽阔,封建皇权至高无上,思想观念也趋向杂儒霸的舆论一律。与此相应,统治集团已不再以省俭为本,耽于声色享乐,并形成风气,因此上自皇帝,皆喜爱最适于形象地再现这种时代风气的赋体文学,从而给予大力提倡。    这样就为赋体文学的发展提供了极其丰厚的土壤,很快吸引了几乎所有的文士为之呕心沥血,殚思竭虑,驰骋才华,于是迅速出现了繁荣景象。仅据班固《汉书·艺文志》中依照刘向在成帝时经过审查筛选,论而录之的六十一位有主名的赋家和九百三十篇赋作统计,这一时期就占了绝大多数。此时的赋又以枚乘《七发》所展示的散体大赋为主流,并将其发展到定型的极致,而继楚辞余绪的骚体赋则退居支流,为世所轻了,所以这时才真正是赋的时代。    西汉后期:经元帝、成帝、哀帝、平帝近六十年间,国力日颓,王朝日衰。在政治上,皇权削弱,外戚专擅,吏治腐败,豪强大户肆意兼并,统治集团日益侈靡,导致百姓愈发贫困化,无以为生。仅据《汉书》,从元帝即位开始,在这一时期无论史实记录,抑或大臣所上奏书,一句人至相食,竟多次出现,社会矛盾迅速激化,农民起义此起彼伏,遂使局势动荡不安,不可收拾,整个政权渐次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哀帝时,谏大夫鲍宣就曾上书痛切指陈:窃见孝成皇帝时,外亲持权,人人牵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贤人路,浊乱天下,奢泰无度,穷困百姓,……危亡之征,陛下所亲见也,今奈何反复剧于前乎!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王莽篡位,西汉灭亡。如此政局,势必给文学以深深的影响。    作为汉赋主体的散体大赋,其创作精神既然主要是兴废继绝,润色鸿业,或以抒下情而通讽谕,或以宣上德而尽忠孝,那么经一百多年的发展,随着王朝的兴旺,当其跃上全盛的顶峰之后,这时又随着王朝的衰颓,既无什么鸿业可供润色,又无多少上德可供宣扬,所通讽谕不过起到劝百的作用,所尽忠孝亦只能为虎作伥,再加上本身结体庞大臃肿,对客观事物的靡丽铺排往往淹埋主体情志,大量罗列奇词僻字更使作品生涩诘屈,因而不可避免地渐露衰败,走下坡路,而重在抒情言志的骚体赋,则在自身变革中,顽强地表现出继续发展的态势。    东汉前期:公元8年,西汉王朝被自身的腐败击垮,掌握大权的外戚王莽篡位,建立了新朝。从此以后的十五年中,王莽打着变法改革的旗号,实际推行更加残暴的统治,很快就激发了遍及全国的农民大起义,整个社会陷于战乱之中,王莽新朝被摧毁。到公元25年,南阳豪强刘秀称帝,重建汉朝,因定都洛阳,史称东汉。    东汉自光武帝、明帝至章帝的六十余年,史断为前期。这一时期大致可称新建政权的经营、巩固和发展期。值王莽新朝农民大起义之后,各地豪强并起,纷纷割据一方,因此光武帝首先面临的是削平割据,安抚百性,整顿吏治,恢复生产。经过十多年用兵,国家得到统一,实行一定程度的让步政策,政权逐渐稳固。到明帝时,甚至出现了天下安平,人无徭役,岁比登稔,百姓殷富,粟斛三十,牛羊被野 (《后汉书·明帝纪》)的繁荣局面。    如此社会状况,反馈到文学艺术主体的赋的创作中,就使得一个时期之内,前后景观颇不相同:光武帝建武年间,继西汉末世仍为散体大赋衰歇,骚体赋活跃发展;而明帝永平年间,散体大赋却犹如回光返照,再度复燃,但毕竟已失去了往日的光辉,成为注定要退出历史舞台的最后一搏。    东汉后期:公元88年,汉章帝死,年仅十岁的和帝即位,外戚窦宪掌握了朝权;四年后,和帝依靠宦官郑众诛杀窦宪,又开始了宦官干政。从此,东汉王朝进入了由盛入衰的后期。经安帝、顺帝到桓帝、灵帝,百余年间,外戚、宦官往往通过野蛮屠杀交替专权,政治极其腐败黑暗,豪强势力恶性膨胀,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各种矛盾不断激化,最后终于触发了黄巾大起义,导致全国性的军阀混战,而东汉统治也就让位于三国鼎立了。    这样的时代环境,使班固重新提倡的以雍容揄扬地颂圣为特点的大赋失去了存在的条件,正直的文学家无论是抒下情而通讽谕,还是宣上德而尽忠孝,都随时面临受排挤、迫害甚至杀戮的危险,他们经常陷于忧思感愤之中,现实迫使他们对朝政失掉信心,总要在作品里强烈地注入自己的情绪、思索。

    再加上文学领域除赋之外,诗歌也逐渐摆脱传统经学、夷夏观念的束缚,冲破音乐附庸的地位,成为语言艺术的重要形式,走上自觉发展的道路,文苑已经不再是赋体一统天下。    凡此种种,都必然给赋的创作以深刻的影响,促使其从内容到形式都一定要革故更新,从有固定模式,热衷于脱离实际地聚事征材、纂组辞藻而忽略、淡化主观情志的抒发,转变为灵动自由,短小精悍,在对客观事物的生动描绘中抒情述志的新体制,否则就势必被不断发展的文学所淘汰。而这一时期,恰恰是汉赋完成了自身转化获得新生的重要时期,张衡则为杰出的代表。    6.历史渊源    汉赋的形成和发展可以分为三个阶段。汉初的赋家,继承楚辞的余绪,这时流行的主要是所谓“骚体赋”,其后则逐渐演变为有独立特征的所谓散体大赋,这是汉赋的主体,也是汉赋最兴盛的阶段;东汉中叶以后,散体大赋逐渐衰微,抒情、言志的小赋开始兴起。汉赋的这种发展变化过程,与汉代社会状况的变化有着密切的关系。    第一时期    自汉高祖初年至武帝初年。当时所谓“大汉初定,日不暇给”,封建统治者在思想文化上禁锢不严,儒家思想尚未占据统治地位。当时诸王纳士,著书立说,文化思想还比较活跃。这一时期的辞赋,主要仍是继承《楚辞》的传统,内容多是抒发作者的政治见解和身世感慨之作,在形式上初步有所转变。这时较有成就和代表性的作家是贾谊,此外还有淮南小山和枚乘等人。    ①贾谊    《吊屈原赋》是借悼念屈原抒发愤慨,虽吊逝者,实为自喻。此篇的形式与风格,是骚体的继承,但由于作品倾诉的是作者的真情实感,因而和后来那种纯然出于模拟《楚辞》而为文造情的作品明显不同。《鵩鸟赋》是一篇寓志遣怀之作,假设与鵩鸟对话而敷衍出一篇文字。这篇赋一方面使用了主客问答体,同时也比较多地倾向于使用铺陈的手法,散文的气味浓厚预示了新的赋体正在孕育形成。    ②淮南小山    淮南小山的《招隐士》写作者以急切的心情召唤隐居山林的隐士早日归来。赋中描写山中景物,使用铺叙和夸张的手法,充满丰富的想象,是汉初骚体赋的优异之作。    贾谊和淮南小山的赋作都还距骚体不远,仅在某些方面开始有所转变,而标志着汉赋正式形成的第一个作家和作品,是枚乘和他的《七发》。    ③枚乘    枚乘主要生活于汉文帝、景帝时期,死于武帝初年。他的《七发》写楚太子有病,吴客前去问候,通过主客的问答,批判了统治阶级腐化享乐生活,说明贵族子弟的这种痼疾,根源于统治阶级的腐朽思想,一切药石针灸都无能为力,唯有用“要言妙道”从思想上治疗。    赋中用了七大段文字,铺陈了音乐的美妙,饮食的甘美,车马的名贵,漫游的欢乐,田猎的盛况和江涛的壮观。《七发》虽未以赋名篇,却已形成了汉大赋的体制。它通篇是散文,偶然杂有楚辞式的诗句,且用设问的形式构成章句,结构宏阔,辞藻富丽,刘勰称:“枚乘摛艳,首制《七发》,腴辞云构,夸丽风骇。”(《文心雕龙·杂文》)从汉初的所谓骚体赋到司马相如、扬雄等人的汉大赋,《七发》是一篇承前启后的重要作品。第二时期

    西汉武帝初年至东汉中叶,共约200多年时间,从武帝至宣帝的90年间,是汉赋发展的鼎盛期。据《汉书·艺文志》著录汉赋900余篇,作者60余人,大部分是这一时期的作品。从流传下来的作品看,内容大部分是描写汉帝国威震四邦的国势,新兴都邑的繁荣,水陆产品的丰饶,宫室苑囿的富丽以及皇室贵族田猎、歌舞时的壮丽场面等等。    自汉武帝刘彻到宣帝刘询的时代,即所谓西汉中叶,这是汉帝国经济大发展和国势最强盛的时期。汉武帝是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他上承“文景之治”,为了进一步保卫国家和巩固政权,他又北向出击匈奴,弭除了历年的边患;用兵南方,结束了南方一些部族纷争的局面。

    这在一般封建文人眼里,无疑是一个值得颂扬的“盛世”。又加上武帝雅好文艺,招纳了许多文学侍从之臣在自己身边,提倡辞赋,诱以利禄,因而大量歌功颂德的作品,就在所谓“兴废继绝,润色鸿业”的借口下产生了。

    班固在《两都赋序》中说:“至于武、宣之世,乃崇礼官、考文章,内设金马石渠之署,外兴乐府协律之事,以兴废继绝,润色鸿业。……故言语侍从之臣,若司马相如、虞丘寿王、东方朔、枚皋、王褒、刘向之属,朝夕论思,日月献纳。而公卿大臣,御史大夫倪宽、太常孔臧、太中大夫董仲舒、宗正刘德、太子太傅萧望之等,时时间作。或以抒下情而通讽谕,或以宣上德而尽忠孝,雍容揄扬,著于后嗣,抑亦雅颂之亚也。故孝成之世,论而录之,盖奏御者千有余篇。”    这一时期的赋作基本上同《诗经》的雅颂一样,是一种宫廷文学,是为封建统治阶级“润色鸿业”服务的。有一些作家,作为皇帝的侍从,对皇帝歌功颂德,但他们又对自己类似俳优的地位时时感到不满,因而也写作了一些感慨身世和以讽谕为主的作品。

    也有一些作家对当时汉帝国空前繁荣强盛的局面,感到鼓舞和喜悦,但对皇室大量挥霍资财和迷于奢侈享乐的生活,无论从历史教训出发,还是从当时的民生出发,也曾感到担忧。这就构成了当时一些鸿篇巨制的大赋在思想内容方面的普遍特点,它们往往既歌颂夸耀于前,又讽谕劝戒于后,而这两者统一在一篇作品中,因而造成了这些汉代大赋思想内容的复杂性。    ④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是汉代大赋的奠基者和成就最高的代表作家。《文选》所载《子虚》、《上林》两赋是他的著名的代表作。近人据《史记》、《汉书》本传,考定二赋或本是一篇,即《天子游猎赋》。这两篇以游猎为题材,对诸侯、天子的游猎盛况和宫苑的豪华壮丽,作了极其夸张的描写,而后归结到歌颂大一统汉帝国的权势和汉天子的尊严。在赋的末尾,作者采用了让汉天子享乐之后反躬自省的方式,委婉地表达了作者惩奢劝俭的用意。

    司马相如的这两篇赋在汉赋发展史上有极重要的地位,它以华丽的词藻,夸饰的手法,韵散结合的语言和设为问答的形式,大肆铺陈宫苑的壮丽和帝王生活的豪华,充分表现出汉大赋的典型特点,从而确定了一种铺张扬厉的大赋体制和所谓“劝百讽一”的传统。后来一些描写京都宫苑、田猎、巡游的大赋都规抚它,但在规模气势上又始终难以超越它。所以扬雄说:“如孔氏之门用赋也,则贾谊升堂,相如入室矣。”(《法言·吾子》)    汉武帝、宣帝年间著名的赋作家还有东方朔、枚皋、王褒等人。《汉书·艺文志》著录他们的赋作颇多,但传世颇少。如枚皋,据记载有赋120篇,现已一篇无存。东方朔流传下来的《七谏》,是一篇因袭楚辞的骚体赋,并无新意。但他的《答客难》、《非有先生论》,虽未以赋名,却是两篇散体赋,对以后述志赋的发展有一定影响。王褒是宣帝时重要赋家,今存《洞箫赋》和骚体赋《九怀》。《洞箫赋》是现存描写音乐赋作较早的一篇,对后世的咏物赋和描写音乐题材的作品有过影响。    西汉末年至东汉中叶100多年间,《子虚》、《上林》两赋成为这一时期众多作家创作的共同模式,他们的作品都不能越出其范围,完全失去了新鲜的创造力,只有扬雄和班固,由于他们有多方面的文化修养和才能,他们赋作尚有自己的特点,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家。    ⑤扬雄    西汉末年最著名的赋家。《甘泉》、《河东》、《羽猎》、《长杨》四赋是他的代表作。这些赋在思想、题材和写法上,都与司马相如的《子虚》、《上林》相似,不过赋中的讽谏成分明显增加,而在艺术水平上有了进一步的提高,部分段落的描写和铺陈相当精彩,在模拟中有自己的特色。后世常以“扬、马”并称,原因即在于此。他的《解嘲》,是一篇散体赋,写他不愿趋附权贵,而自甘淡泊的生活志趣,纵横论辩,善为排比,可以看出有东方朔《答客难》的影响。但在思想和艺术上仍有自己的特点,对后世述志赋颇有影响。《逐贫赋》和《酒赋》,或表达自己甘于贫困,鄙视“贫富苟得”的志趣,或对皇帝、贵族有所讽谏,思想和写法也都各具特色。    ⑥班固    东汉前期的著名赋家。他的代表作《两都赋》,由于萧统编纂《文选》列于卷首,而受到人们的普遍重视。《两都赋》在体例和手法上都是模仿司马相如的,是西汉大赋的继续,但他把描写对象,由贵族帝王的宫苑、游猎扩展为整个帝都的形势、布局和气象,并较多地运用了长安、洛阳的实际史地材料,因而较之司马相如、扬雄等人的赋作,有更为实在的现实内容。    第三时期    东汉中叶至东汉末年,这一时期汉赋的思想内容、体制和风格都开始有所转变,歌颂国势声威、美化皇帝功业,专以铺采摛文为能事的大赋逐渐减少,而反映社会黑暗现实,讥讽时事,抒情咏物的短篇小赋开始兴起。东汉中叶以后,宦官外戚争权,政治日趋腐败,加以帝王贵族奢侈成风,横征暴敛,社会动乱频仍,民生凋敝。文人们失去了奋发扬厉的精神,失望、悲愤,乃至忧国忧民的情绪成为他们思想的基调,这就促使赋的题材有所扩大,赋的风格有所转变。这种情况的出现始于张衡。    ⑦张衡    具有代表性的赋作是《二京赋》和《归田赋》。《二京赋》是他早年有感于“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而创作的,基本上是模拟司马相如的《子虚》、《上林》和班固的《两都赋》。但他对统治阶级荒淫享乐生活的指责比较强烈和真切,他警告统治者天险不可恃而民怨实可畏,要统治者懂得荀子所说的“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的道理。

    这是当时尖锐的社会矛盾对作者的启发,表现了当时文人对封建统治的危机感。《二京赋》除了像《两都赋》一样,铺写了帝都的形势、宫室、物产以外,还写了许多当时的民情风俗,容纳了比较广阔的社会生活。值得特别注意的是他的《归田赋》。    作者以清新的语言,描写了自然风光,抒发了自己的情志,表现了作者在宦官当政,朝政日非的情况下,不肯同流合污,自甘淡泊的品格。这在汉赋的发展史上是一个很大的转机。他把专门供帝王贵族阅读欣赏的“体物”大赋,转变为个人言志抒情的小赋,使作品有了作者的个性,风格也由雕琢堆砌趋于平易流畅。在张衡之前,已出现过一些言志述行的赋,如班彪所作《北征赋》,通过记述行旅的见闻,抒发了自己的身世之感,显示了赋风转变的征兆,张衡在前人的基础上,使汉赋的发展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    继张衡而起的是赵壹和蔡邕,赵壹的《刺世嫉邪赋》对东汉末年是非颠倒“情伪万方”的黑暗现象进行了揭露和抨击,表现了作者疾恶如仇的反抗精神。这篇赋语言犀利,情绪悲愤,揭露颇有深度,与前一阶段那种歌功颂德,夸美逞能的大赋,已经是完全殊途了。蔡邕的《述行赋》是他在桓帝时被当权宦官强征赴都,在途中有感而作。    在赋中作者不仅揭露和批判了当时宦官专权、政治黑暗、贵族们荒淫无耻的现实,而且还满怀同情地写出了当时的民间疾苦,表现了作者的爱憎感情,语言平实,格调冷峻,颇具感染力。稍后祢衡的《鹦鹉赋》是一篇寓意深刻的咏物赋,作者借写鹦鹉,抒发了自己生于末世屡遭迫害的感慨。这些作品完全突破了旧的赋颂传统,尽管数量不多,却为建安以至南北朝抒情言志、写景咏物赋的发展开拓了道路。    7.地位和影响    赋是继《诗经》、《楚辞》之后,在中国文坛上兴起的一种新的文体。在汉末文人五言诗出现之前,它是两汉四百年间文人创作的主要文学样式。封建时代的词章家非常推崇汉赋,但他们奉为汉赋正宗的却是枚乘、司马相如、扬雄及班固、张衡等人的大赋,但也正是这些大赋,在思想和艺术形式上表现了较多的局限性。

    西晋的挚虞在《文章流别论》中批评说:“古诗之赋。以情义为主,以事类为佐;今之赋,以事形为本,以义正为助。”他所谓“今之赋”就是指汉代兴起的大赋。他认为它们“假象过大,则与类相远;逸词过壮,则与事相违;辩言过理,则与义相失;丽靡过美,则与情相悖”。挚虞对汉赋的社会作用以及艺术上的某些根本缺陷所作的批评,是切中要害的。    汉赋,特别是那些大赋,尽管有着如上所述的缺点,在文学史上仍然有其一定的地位。    首先,即以那些描写宫苑、田猎、都邑的大赋来说,大都是对国土的广阔,水陆物产的丰盛,宫苑建筑的华美、都市的繁荣,以及汉帝国的文治武功的描写和颂扬,这在当时并不是毫无意义的。而赋中对封建统治者的劝谕之词,也反映了这些赋作者反对帝王过分华奢淫靡的思想,表现了这些作者并非是对帝王贵族们毫无是非原则的奉承者和阿谀者。尽管这方面的思想往往表现得很委婉,收效甚微,但仍然是不应抹杀的。    其次,汉大赋虽然炫博耀奇,堆垛词藻,以至好用生词僻字,但在丰富文学作品的词汇、锻炼语言辞句、描写技巧等方面,都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建安以后的很多诗文,往往在语言、辞藻和叙事状物的手法方面,从汉赋得到不少启发。最后,从文学发展史上看,两汉辞赋的繁兴,对中国文学观念的形成,也起到一定促进作用。

    中国的韵文从《诗经》、《楚辞》开始,中经西汉以来辞赋的发展,到东汉开始初步把文学与一般学术区分开来。《汉书·艺文志》中除《诸子略》以外,还专设立了《诗赋略》,除了所谓儒术、经学以外,又出现了“文章”的概念。至魏晋则出现了“诗赋欲丽”(曹丕《典论·论文》),“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陆机《文赋》)等对文学基本特征的探讨和认识,文学观念由此日益走向明晰化。    汉赋在流传过程中多有散佚,现存作品包括某些残篇在内,共约二百多篇,分别收录在《史记》、《汉书》、《后汉书》、《文选》等书中。

    今晚我们的第一个问题是对“汉赋”这种文体进行了交流,下面我们继续赏读学习《楚辞》中的《九辩》《招魂》《大招》《惜誓》《招隐士》。 

    二、九辩

    宋玉是屈原之后最重要的楚辞作家。在《史记·屈原列传》、《汉书-艺文志》、《汉书·古今人表》中,都说宋玉生于屈原之后,到王逸才第一个说宋玉是屈原的弟子,还说《九辩》是思师之作。宋玉的作品,现存十四篇,据《汉书·艺文志》说是十六篇(其中一些已残缺),可见有些作品已亡佚。现存作品中,以《九辩》、《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风赋》等最为著名。

    这些作品的共同特点是以情胜理,用形象思维的手法,把浪漫主义的情感抒发得淋漓尽致,在中国文学传统上,他的作品与屈原的作品一样,无疑具有开创性意义。作品中悲秋、神女、美人、风雨、山川、游历等主题,一直影响着后代的中国文学。

     

    九辩原文:

    宋玉〔先秦〕

    悲哉,秋之为气也!

    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泬漻兮天高而气清,寂漻兮收潦而水清。

    憯悽增欷兮,薄寒之中人,

    怆怳懭悢兮,去故而就新。

    坎廪兮贫士失职而志不平,

    廓落兮羁旅而无友生,

    惆怅兮而私自怜!

    燕翩翩其辞归兮,蝉寂漠而无声。

    雁廱廱而南游兮,鹍鸡啁哳而悲鸣。

    独申旦而不寐兮,哀蟋蟀之宵征。

    时亹亹而过中兮,蹇淹留而无成。

    悲忧穷戚兮独处廓,有美一人兮心不绎。

    去乡离家兮来远客,超逍遥兮今焉薄!

    专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可奈何!

    蓄怨兮积思,心烦憺兮忘食事。

    原一见兮道余意,君之心兮与余异。

    车既驾兮朅而归,不得见兮心伤悲。

    倚结軨兮长太息,涕潺湲兮下霑轼。

    忼慨绝兮不得,中瞀乱兮迷惑。

    私自怜兮何极?心怦怦兮谅直。

    皇天平分四时兮,窃独悲此凛秋。

    白露既下百草兮,奄离披此梧楸。

    去白日之昭昭兮,袭长夜之悠悠。

    离芳蔼之方壮兮,余萎约而悲愁。

    秋既先戒以白露兮,冬又申之以严霜。

    收恢台之孟夏兮,然欿傺而沉藏。

    叶菸邑而无色兮,枝烦挐而交横。

    颜淫溢而将罢兮,柯仿佛而萎黄。

    萷櫹椮之可哀兮,形销铄而瘀伤。

    惟其纷糅而将落兮,恨其失时而无当。

    揽騑辔而下节兮,聊逍遥以相佯。

    岁忽忽而遒尽兮,恐余寿之弗将。

    悼余生之不时兮,逢此世之俇攘。

    澹容与而独倚兮,蟋蟀鸣此西堂。

    心怵惕而震荡兮,何所忧之多方。

    卬明月而太息兮,步列星而极明。

    窃悲夫蕙华之曾敷兮,纷旖旎乎都房。

    何曾华之无实兮,从风雨而飞飏!

    以为君独服此蕙兮,羌无以异于众芳。

    闵奇思之不通兮,将去君而高翔。

    心闵怜之惨悽兮,愿一见而有明。

    重无怨而生离兮,中结轸而增伤。

    岂不郁陶而思君兮?君之门以九重!

    猛犬狺狺而迎吠兮,关梁闭而不通。

    皇天淫溢而秋霖兮,后土何时而得漧?

    块独守此无泽兮,仰浮云而永叹!

     

    何时俗之工巧兮?背绳墨而改错!

    郤骐骥而不乘兮,策驽骀而取路。

    当世岂无骐骥兮,诚莫之能善御。

    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駶跳而远去。

    凫雁皆唼夫梁藻兮,凤愈飘翔而高举。

    圜凿而方枘兮,吾固知其鉏铻而难入。

    众鸟皆有所登棲兮,凤独遑遑而无所集。

    原衔枚而无言兮,尝被君之渥洽。

    太公九十乃显荣兮,诚未遇其匹合。

    谓骐骥兮安归?谓凤皇兮安棲?

    变古易俗兮世衰,今之相者兮举肥。

    骐骥伏匿而不见兮,凤皇高飞而不下。

    鸟兽犹知怀德兮,何云贤士之不处?

    骥不骤进而求服兮,凤亦不贪餧而妄食。

    君弃远而不察兮,虽原忠其焉得?

    欲寂漠而绝端兮,窃不敢忘初之厚德。

    独悲愁其伤人兮,冯郁郁其何极?

    霜露惨悽而交下兮,心尚幸其弗济。

    霰雪雰糅其增加兮,乃知遭命之将至。

    原徼幸而有待兮,泊莽莽与野草同死。

    原自往而径游兮,路壅绝而不通。

    欲循道而平驱兮,又未知其所从。

    然中路而迷惑兮,自压桉而学诵。

    性愚陋以褊浅兮,信未达乎从容。

    窃美申包胥之气盛兮,恐时世之不固。

    何时俗之工巧兮?灭规矩而改凿!

    独耿介而不随兮,原慕先圣之遗教。

    处浊世而显荣兮,非余心之所乐。

    与其无义而有名兮,宁穷处而守高。

    食不媮而为饱兮,衣不苟而为温。

    窃慕诗人之遗风兮,原讬志乎素餐。

    蹇充倔而无端兮,泊莽莽而无垠。

    无衣裘以御冬兮,恐溘死不得见乎阳春。

    靓杪秋之遥夜兮,心缭悷而有哀。

    春秋逴逴而日高兮,然惆怅而自悲。

    四时递来而卒岁兮,阴阳不可与俪偕。

    白日晼晚其将入兮,明月销铄而减毁。

    岁忽忽而遒尽兮,老冉冉而愈弛。

    心摇悦而日幸兮,然怊怅而无冀。

    中憯恻之悽怆兮,长太息而增欷。

    年洋洋以日往兮,老嵺廓而无处。

    事亹亹而觊进兮,蹇淹留而踌躇。

    何氾滥之浮云兮?猋壅蔽此明月。

    忠昭昭而原见兮,然霠曀而莫达。

    原皓日之显行兮,云蒙蒙而蔽之。

    窃不自聊而原忠兮,或黕点而汙之。

    尧舜之抗行兮,瞭冥冥而薄天。

    何险巇之嫉妒兮?被以不慈之伪名。

    彼日月之照明兮,尚黯黮而有瑕。

    何况一国之事兮,亦多端而胶加。

    被荷裯之晏晏兮,然潢洋而不可带。

    既骄美而伐武兮,负左右之耿介。

    憎愠惀之修美兮,好夫人之慷慨。

    众踥蹀而日进兮,美超远而逾迈。

    农夫辍耕而容与兮,恐田野之芜秽。

    事緜緜而多私兮,窃悼后之危败。

    世雷同而炫曜兮,何毁誉之昧昧!

    今修饰而窥镜兮,後尚可以竄藏。

    愿寄言夫流星兮,羌倏忽而难当。

    卒壅蔽此浮云,下暗漠而无光。

    尧舜皆有所举任兮,故高枕而自适。

    谅无怨于天下兮,心焉取此怵惕?

    乘骐骥之浏浏兮,驭安用夫强策?

    谅城郭之不足恃兮,虽重介之何益?

    邅翼翼而无终兮,忳惛惛而愁约。

    生天地之若过兮,功不成而无嶜。

    原沉滞而不见兮,尚欲布名乎天下。

    然潢洋而不遇兮,直怐愗而自苦。

    莽洋洋而无极兮,忽翱翔之焉薄?

    国有骥而不知乘兮,焉皇皇而更索?

    宁戚讴于车下兮,桓公闻而知之。

    无伯乐之相善兮,今谁使乎誉之?

    罔流涕以聊虑兮,惟著意而得之。

    纷纯纯之愿忠兮,妒被离而鄣之。

    原赐不肖之躯而别离兮,放游志乎云中。

    乘精气之抟抟兮,骛诸神之湛湛。

    骖白霓之習習兮,历群灵之丰丰。

    左硃雀之茇茇兮,右苍龙之躣躣。

    属雷师之阗阗兮,通飞廉之衙衙。

    前轻辌之锵锵兮,后辎乘之从从。

    载云旗之委蛇兮,扈屯骑之容容。

    计专专之不可化兮,原遂推而为臧。

    赖皇天之厚德兮,还及君之无恙!

    《九辩》的悲秋主题,使之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第一篇情深意长的悲秋之作。把秋季万木黄落、山川萧瑟的自然现象,与诗人失意巡游、心绪飘浮的悲怆有机地结合起来,人的感情外射到自然界,作品凝结着一股排遣不去、反覆缠绵的悲剧气息,勾起人们对自然变化、人事浮沉的感喟,千古之下,仍感动着无数读者。

    《九辩》现传本子中,有分为九章的,也有分为十章的。其实,无论分九章、十章,都没有必要作过多的争辩,因为全篇作品,贯穿的只是悲秋主题。在不同的诗章中,不过是把悲秋情怀反覆咀嚼、重沓喻示而已。今参酌洪兴祖《楚辞补注》、朱熹《楚辞集注》,分为十章。

    《九辩》是宋玉的代表作,这首长诗以作者的身世遭遇为线索,展现了楚王朝行将没落衰亡的历史画卷,为那个黑暗的时代留下了真实的面影。宋玉的时代,楚国的政治越来越腐败黑暗,国君骄奢淫佚,人民生活困苦。宋玉是屈原之后一个进步的、富有才华的诗人,在顷襄王时做过官,但他的政治才能不为楚王重视,他又受到朝廷群小的排挤,终因受谗而被贬谪,以至于流离在外,长期过着贫苦孤凄的生活,一生郁郁。

    《九辩》将诗人个人的遭遇与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深刻地批判了楚国统治者的腐朽昏庸,揭露了内政腐败、奸佞当道的黑暗现实,反映了田园荒芜、国力衰竭的种种迹象,倾诉了对君国的无穷怀念和感伤身世的绵绵长恨,具有深广的思想内容和很高的艺术价值。

    《九辩》原是古代传下来的乐章名。“九”表示多,不代表数目,意思是由多组乐章组成的乐曲。本篇是宋玉借古乐章名为题,写的一篇自叙性长篇抒情诗。

    全诗共275句,可分为九章。从内容上看,实为五层: 第一章为第一层,第二、三章为第二层,第四、五、六章为第三层,第七、八章为第四层,第九章为第五层。

    第一层诗人以秋天的萧索景象起兴,引出自己的身世之感。作者首先对秋天物候的变化进行细致的描写,把自己的悲愁曲折地表达出来。秋风萧瑟,草木凋零,天高气清,秋水平静,微寒阵阵袭人;燕辞归,寒蝉噤,鹃鸡悲啼,群雁南行,蟋蟀一声声彻夜哀鸣。秋气的摇落、时序的惊心,形成了多么浓重的伤感的氛围! 在这凄清肃杀的秋气中,自己却受谗被贬,“坎廩兮,贫士失职而志不平”,内心愤愤不平,独自远游他乡,举目无亲,多么孤寂、多么凄惨。此时的心情悲凉之极,只好暗自哀怜,难诉心中的无限愁闷,同时又想到时光荏苒,年事过半,长期在外漂泊,一事无成,更加悲不自胜。这一层把苍凉的秋景与诗人失意悲凉的心情交融在一起,将一片难诉之情,表现得深细入微而又意味深长,写得回肠荡气,悲慨万端。为整首《九辩》奠定了悲哀的基调和抹上了黯淡的底色。

    第二层由第二、三章组成,第二章首先叙述自己有乡不能归,思君不能见的苦闷。“去乡离家徕远客,超逍遥兮今焉薄?”流离失所,生活无着,苦况可想而知。在这样的境遇中,诗人始终思念国君,希望一见,倾诉自己的忠诚。但是,事与愿违。“愿一见兮道余意,君之心兮与余异,车既驾兮朅而归,不得见兮心伤悲。”自己的忠心,国君不能理解,自己的才能,群小不能相容,感情是分外沉痛和绝望的。接下来作者在第三章以凄艳的笔调更进一步描写了秋景、秋色、秋物、秋声,诗中那一片衰败、萧条的暮秋景象,满含着诗人幽怨哀悼的感情,带着浓厚的主观色彩,诗人痛心疾首的神情和贫困凄凉的境况,在冷落的秋景中宛然可见。“离芳蔼之方壮兮,余委约而悲愁”,“岁忽忽而遒尽兮,恐余寿之不将”。这里用百花盛开的时节已过,比喻自己象草木一样一天天枯萎,面对悲凉的秋色,深感岁月的流逝,老之将至,倍增悲愁。

    第三层由第四、五、六章组成。诗人首先以蕙草被弃,比喻自己不被国君所用。接着指出国君远贤臣近小人的原因: 一是朝廷上群小当权堵塞贤路,“猛犬狺狺而迎吠兮,关梁闭而不通。”二是楚王昏庸、不辨贤愚,只知道任用那些夸夸其谈的贵族,而使真正的贤才无所适从,以至于避而不出: “谓骐骥兮安归?谓凤凰兮安栖! 变古易俗兮世衰,今之相者兮举肥。骐骥伏匿而不见兮,凤凰高飞而不下。”骐骥、凤凰都是比喻贤能之士。“变古易俗兮世衰”说明当时的社会现实已经变得很衰败黑暗了,改变了古时候那种朴实的风俗,把好风俗变为坏风俗了。人们现在看事物也只看现象,不看本质,就好象那些相马的人一样,只看马的肥瘦来定好坏,自然,有才之人都隐居不出了。这些描写形象地概括了楚王朝的政治腐败、社会黑暗的普遍现象。它不仅表达了诗人对是非颠倒的上流社会的愤慨,同时也流露出诗人对国家命运的担心: 这样下去,楚国将会被弄得一败涂地。虽然当时的社会到处是贪得无厌,苟合求容,一片混浊,一片黑暗,但诗人却突出地表现出他决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品格,始终保持着他坚贞高洁。他表示: “处浊世而显荣兮,非余心之所乐。与其无义而有名兮,宁处穷而守高。食不偷而为饱兮,衣不苟而为温。窃慕诗人之遗风兮,愿托志乎素餐。”这里的“诗人”应指包括屈原在内的前代进步文人。这种对光明的向往,对理想的追求,可以看出,继承了屈原坚持理想、坚持操守的伟大精神。

    七、八两章为第四层。诗歌进一步揭露奸佞误国、朝政日非的现象:“众踥蹀而日进兮,美超远逾迈。农夫辍耕而容与兮,恐田野之芜秽。事绵绵而多私兮,窃悼后之危败。”朝廷中的小人天天奔走钻营,往上爬,结果那些贤能之士越走越远,农夫都不耕田种地了。现此担心“田野之芜秽”: 长满乱草,荒芜一片。这是由于朝政混乱,使人不能安心生产,以至于生产遭到破坏。国家的事情,长期以来也被群小以私心危害。今后楚国的前途真是不堪设想啊! 生当楚国未世的诗人,对于当时的黑暗势力,虽然没有屈原那么强烈的抗争精神,但还是有愤激情绪的,对国家的前途、人民的生活也表现出深深的焦虑。从三、四两层来看,作者既从整体上展示出楚王朝末世的时代气氛,又在诗句中显示出他鲜明的爱憎褒贬。

    第九章是第五层。作者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张和对待现实的态度,幻想超脱现实,放游太空,以摆脱自己悲惨的处境和心中的痛苦。这一层在结构上可分两部分,前一部分赞美尧舜、齐恒公的明智,由于他们能够举贤任能,国家日益强盛。诗人希望国君能以尧舜为榜样,亲贤臣,远小人。然而残酷的社会现实表明,这只是诗人的幻想。他自己也难以在朝廷上立足,只能离乡出走,与山水为伍、与神仙为伴优游终身。第二部分作者以绚烂的文词有声有色地描写他神游太空的威武场面和热闹气氛,非常有力地表现了一个苦闷的灵魂企图摆脱自己悲惨处境的强烈愿望,以及对理想境界的顽强追求。与以上各层哀婉悲凉的情词形成鲜明的对照,表现了情感变化发展的曲折波澜。幻境尽管美好动人,总是不能持久的。当联翩浮想烟消云散之后,诗人又回到现实之中,再一次将他对君国的绵绵情思,悠悠遗恨倾吐出来,振撼读者的心灵,引起强烈的共鸣。

    《九辩》最主要的成就还不在于进步的思想内容,而在于它精湛的艺术技巧。这是宋玉能与伟大诗人屈原并称的主要原因。

    首先,它在抒情诗的艺术手法上有很大的开拓。《九辩》作为政治抒情诗,不是以直接倾泻诗人内心的激情来感染读者,而是通过自然景物的描写,来抒发自己浓厚的感情,造成一种情景交融的境界,使诗人的感情与自然景物互相衬托而融合为一。这样就进一步开拓了诗的意境,提高了诗歌的表情达意的作用。《九辩》全诗把萧瑟苍凉的秋景与诗人失意悲凉的心情交融在一起,互相映衬,相得益彰。情因景而发,景因情而写;情因景而益浓,景因情而增衰,极含蕴而又深刻地表现了诗人的悲剧命运和哀怨幽思,大大增强了诗歌的艺术感染力,提高了抒情的效果。《九辩》中第一、三、七章着重描写秋景,其中第一章尤为传诵,它把衰败、萧条的深秋景象描写得淋漓尽致,细致入微,惊心动魄,创造了深远幽渺的意境。千百年来,它不仅强烈地撩拔起读者的层层感情涟漪,也感发他们的生活经验和艺术联想。秋天已经与惨淡的人生,衰败的社会联系在一起。宋玉的“悲哉,秋之为气也” 的感叹,浓缩了处在最黑暗时代和最坎廪境遇中的进步文人对人生和时代的感叹。在封建社会里,引起了无数受压抑的知识分子的强烈共鸣,受到很高的评价。“宋玉悲秋”已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的熟语,悲秋也成为我国古典诗词的传统题目之一,影响极为深远。

    其次,在语言上,《九辩》也有它的特色。首先是辞藻秀美,文采绚烂,词汇丰富。刻画景物或描述心理时,往往连用八、九个近义词来表达,写得淋漓畅达,优美细腻。在句法形式上,它继承 《离骚》而又有发展。它打破了四句两韵的格式,句法更加灵活自由,句中字数增加,如“愿赐不肖之躯而别离兮”就有十字之多。有的章节实际把散文句式写到诗里。如第一章的开头的五句,所用的音节、句式都是各不相同的,诗句参差错落,节奏铿锵、气势充沛,读后令人有回肠荡气之感。“兮”字的用法,更是极尽变化之妙,有时用在第二字的位置,有时在第三字位置,有时在第四、第五字位置上,有时又隔句放在句末,读来抑扬顿挫,疾徐有致,丰富了诗歌音节的谐适美。同时,《九辩》还吸收了民间诗歌多用双声叠韵的联绵词和叠音词的特点,使诗歌的音韵更加谐美,情味更为悠长。特别是 《九辩》长诗结尾的一段,连用了 “抟抟”、“湛湛”、“习习”、“丰丰”、茇茇”、“躣躣”、“阗阗”、衙衙”、“锵锵”、“容容”、“专专”等十二个迭词,加强了诗歌的节奏。有力地渲染了作者神游太空的壮丽景象,令人有一种深临其境之感,作者驾驭文字的高超本领实在令人惊叹。孙矿说: “《九辩》已变屈子文法,加以参差错落而峻急之气。” “骚至宋大夫乃快,其语最醒而俊。” (《七十二家批判楚辞集注》)

    尽管《九辩》在思想境界上还难与屈原的伟大诗篇并肩比美,但它的“凄怨之情,实为独绝。” (鲁迅《汉文学史纲要》) 在中国文学史上,实为紧承 《离骚》之后的一篇抒情诗的伟构佳作。时间的枯叶可以掩埋宋玉的其他辞赋,唯独《九辩》这首诗却受到历代传诵,这绝不是偶然。

    作者简介:

    宋玉,又名子渊,战国时鄢(今襄阳宜城)人, 楚国辞赋作家。生于屈原之后,曾事楚顷襄王。好辞赋,为屈原之后辞赋家,与唐勒、景差齐名。相传所作辞赋甚多,《汉书·卷三十·艺文志第十》录有赋16篇,今多亡佚。流传作品有《九辨》、《风赋》、《高唐赋》、《登徒子好色赋》等,但后3篇有人怀疑不是他所作。所谓“下里巴人”、“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典故皆他而来。

    三、招魂

    屈原〔先秦〕

    《招魂》是屈原所作的一篇十分富有特色的诗篇。所招之魂为谁,历来异说颇多。根据文义,一般以为当是屈原招楚怀王亡魂。前221 (怀王三十)年,怀王因受欺诈,入秦被扣留,竟客死于秦,“楚人怜之”。顷襄王即位后,恣情淫逸,朝政混乱,置国难父仇于不问。屈原当时虽已流放江南,但面对时事,感慨国艰,更加哀悼入秦不返的怀王,于是便根据楚地民间歌曲的形式,作了这首“招魂词”,借招怀王之魂,抒发自己对祖国的热爱,并启发激励顷襄王发愤图强,报仇雪耻。

     丰富的想象,奇特的夸张,使这首诗充满着浪漫色彩。诗人想象人的灵魂可以上天入地,周游四方,因而极写上下四方的险恶以劝怀王灵魂的归来。上下四方的险恶,各地又不相同。例如同样是吃人的恶人,东方是“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高大无比,专吃人的灵魂; 南方则是“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断发纹身,野蛮丑陋,以人肉祭祖宗,用人骨捣酱汁;而天上却是“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一个九头怪人,力大无穷,专门“悬人以娭,投之深渊些,”以杀人为取乐,并投之深渊;地府的“土伯”腹下垂着九块肉,头上长有尖利的角,三只眼睛老虎头,还有牛一样的身子,俨然是个凶狠的魔君。

    这些恶人形象虽因地而不同,但丑陋怪异于常人却是相同的;吃人的方式虽有不同,但吃人的凶残本质却是一致的。他们显然是诗人想象夸张创造出来的奇异形象,但其本质却又植根于现实,是诗人对现实生活认识的经验总结。惟其丑陋怪异,更显出其吃人的凶恶,这对 “外陈四方之恶”,以劝谏怀王灵魂的归来起着强烈的烘托作用。

    再如描写毒蛇的 “蝮蛇蓁蓁” “雄虺九首”描写猛兽的 “封狐千里” “虎豹九关”,描写毒虫的 “赤螘若象” “玄蜂若壶”,就巧妙地运用了古代的神话和传说,或夸张,或比喻,深刻而形象地揭露了它们对人的危害,很好地突出了诗人劝魂归来的主旨。而所有这些形象的塑造又无不体现出诗人丰富的想象力。

    细腻的描写,强烈的对比,使这首诗歌具有很强的艺术魅力。诗中对于上下四方的描写笔法细腻,层次井然。诗人描写的虽是幻想中的情景,但都不是凭空臆造,而是根据地理环境创造出来的,所以又都各具特点。东方“流金铄石”,显然与人们认为日居东方,太阳从东方升起,东方特别炎热有关; 南方“雕题黑齿”,雕题是指文身,黑齿是用漆染黑牙齿,这明明又是当时南方野蛮民族的特殊风俗。西方“流沙千里” “五谷不生” “求水无所得”,北方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气候严寒等,又都无一不与当地的自然条件相符合。

    诗人观察精密,故诗歌描写细致,虽不乏想象夸张,但却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关于楚国宫庭生活的描写,诗人更是环环紧扣,次序分明: 先写建筑,次及居处,再说饮宴,接写歌舞,最后说游猎,排比铺陈,极有层次,流动而不呆板,细致而不琐碎,充分显示了诗人组织驾御材料和语言上的工力。

    即使是对某一部分的描写,诗人也是章法谨严,有条不乱。如写居室,则先写室外,次写室内;室内又由上至下,由物到人。眉目清楚,一目了然。如写歌舞奏乐的场面: “竽瑟狂会,搷鸣鼓些。宫庭震惊,发激楚些。吴歈蔡讴,奏大吕些。士女杂陈,乱而不分些。”既写出了音乐的美妙,又突出了人们的欢乐,有声有色,生动形象,读之犹如身历其境,宛在目前。这前后两个部分,“外陈四方之恶,内崇楚国之美”,又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对照。

    “外陈四方之恶”,以上下四方相对称,目的在于说明“天地四方,多奸贼些”,处处是可怕的事物,时时有葬身的危险,因以威吓灵魂,使其不敢留滞他乡。“内崇楚国之美”,极力铺陈夸饰富室园囿的富丽堂皇,饮食乐舞的盛大优美,车马服御的豪华奢侈,目的又在于说明“象设君室,静闲安些”,楚国最平安,故乡最美好,用以招唤灵魂的归去。这种强烈的对比更加突出了作者对怀王的殷切深情和热烈期望,对顷襄王亦有激励的作用。具有显著的艺术魅力。

    华丽的辞藻,优美的语言,使这首诗歌充满着浓厚的主观抒情色彩。诗人热爱自己的祖国,期待着怀王灵魂的归来,深切寄寓着对顷襄王振兴楚国、报仇雪恨的希望,浓墨重彩,充溢在诗篇的字里行间。为了突出楚国的美好,诗人用“高堂邃宇” “层台累榭” “网户朱缀”来描写宫室的高大和修饰的讲究。用“川谷径復,流潺湲些。光风转蕙,氾崇兰些”来形容环境的幽静宜人。用“弱颜固植” “姱容修态”“蛾眉曼睩” “靡颜腻理”来描写美女的身姿容貌等等。

    丰富的词汇,整齐的句子,既富于变化,又充满音韵,使诗歌词藻华美艳丽而又铿锵悦耳,诗人的主观情感充沛浓厚而又深致绵邈。再如紧接在招魂词铺陈描写之后的乱词,写诗人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被放逐江南,一路上看见那一望无际的青草绿水和正在游猎取乐的顷襄王,不禁万分感慨地写道:“朱明承夜兮时不淹,皋兰被路兮斯路渐。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日月代谢,岁月如流,皋兰被径,芳草遮路,极目千里,由楚望秦,既伤怀王之不归,更哀顷襄之不悟,故春景虽佳,亦徒增忧伤而已,情不自禁地喊出了 “魂兮归来哀江南”的悲哀之声。这段乱词,词藻丰富而华艳,语言优美而精练,凄恻动人,感人肺腑,一唱三叹,韵味无穷。

    精密的结构,民歌的形式,体现了这首诗的创新精神。这首诗同《离骚》一样,吸收了许多神话的材料,构成了一篇浓情壮彩的奇文。全诗由三个部分组成,前为引言,后为“乱辞”,中间为招魂的正文。“乱辞”句中用兮字,句式与屈原他作相同。引言是设为问答的叙事体,间杂散行诗句。中间的招魂词全用些字做语尾,不但与本篇前后两部分判然有别,而且在楚辞中也是少见的。

    “些”与“兮”一样,都是楚国方言。“些”字做语尾,又是楚国巫觋禁咒语中的旧习惯。屈原假讬巫阳招魂,所以便完全遵守巫祝招魂词的形式,用他们的语调写成了这一篇奇文。除“些”字做语尾外,招魂词结构上“外陈四方之恶,内崇楚国之美”,从好坏正反两个方面落笔,亦符合民间文学的特点。

    手法上使用对照、对比和铺陈排比,也带有民间色彩。这种对于民间文学形式的吸取和精心构作,使得《招魂》有别于楚辞的其它篇章,不独形式新颖,而且内容深刻; 既语言华美,又音韵铿锵。这是很富有创造性的。

    三、《大招》

        屈原(存疑)〔先秦〕

    这大约是西汉文士摹仿《招魂》所作。历来对此文作者颇多推测。或谓屈原,或谓景差,或疑贾谊,或疑刘安。朱季海《楚辞解故》从词源学角度考察,列举此文用 “乎”、“只”,与屈宋用 “兮”、“些”不同;三公九卿之制定型于西汉;“粉白黛黑”不行于楚地,而常见 《淮南鸿烈》称用诸证,认为当系淮南王及其门下文士所为,说甚有理。

    《大招》从题目、构思到用词造语,多与《招魂》相似,此正反映了西汉文人摹仿楚风为文的习气。文中多言 “安静”、保身延年,且杂以 “先威后文”、“名声” 之语,是法、名、儒、道各家思想的杂糅反映,颇与《淮南子》撮合各家、而以黄老思想为宗的特点相似。《招魂》所招的对象为君主身分,故人们多以为屈原招客死于秦的怀王之魂,表达其恋君忧国之思;《大招》所招的对象为人臣身分,以三公九卿、治国栋梁期之,我们自然联想到忠而遭贬、冤死汨罗的屈原。作者对屈原的同情和崇敬,与刘安作《离骚传》的态度和评价比较接近。因此,《大招》可能是刘安或与他思想比较接近的门客所作。

    无可讳言,作为《招魂》的规摹之作,此文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创新的魅力。尤其作为一篇招唤冥冥冤魂的文字,其奇谲怪味的想象力至关重要。就此而言,《大招》的想象力及由此体现的浪漫气息受到《招魂》的束缚。

    比较前后二文,前者的奇思怪想很能体现作者的形象思维能力,字里行间洋溢着才气,巧妙地用想象之物构成一种灵魂存在的环境气氛,也确实体现出楚风信巫、多淫祠的习俗。后文所构思的意象和选用的词藻,多有似曾相识之感,作者的想象力和驾驭语言能力被机械的仿效所窒息,才气不足。自然,仿效行为本身就是束缚创造想象力的,并不直接是才力大小所致。

    人们只注意到此文习用虚词“乎”、“只”之类。其实,这不只是它们与“兮”、“些”在字形和用词习惯上的差异,它反映了韵体文学发展到汉代,以楚地民歌为代表的“楚辞”与中原文学典范《诗经》走向融合的事实。

    《大招》在题材上、风格上、构思上、用词上,首先具有“楚辞”的基本特征。但较之《招魂》,它的句式更趋整饬,与《诗经》最普遍的四言句极接近。其次,以押同一韵部为标志,全文分为若干个组成部分,这些部分以六句、八句、十句为多,颇与《诗经》中各诗分章的形制相似。而《招魂》较普遍的是四句换韵,但有时十八句、二十句,甚至二十六句押一韵部。这表明“楚辞”很少整齐划一分章的习惯,而《大招》则明显受到《诗经》各诗在结构上的影响。

    再次,《大招》的后部,用了不少文学谈“兴道致治”,以豪杰执政、选贤用能的社会理想招其魂,这种立足现实社会的人生态度,与楚风信鬼重祠之俗不同,它是中原民族传统生存观念的反映。

    因此,此文想象力不足的弱点,又很难完全归咎于仿效行为,尽管这是一个重要原因。中原民族以社会群体为依归以及其诗歌表现的写实特征,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本文作者的创作出发点和表现风格。这当然也是汉王朝一统天下的社会客观现实所需要的。

    正如尽管汉大赋的艺术独创性甚少但自有其时代意义和文学地位一样,从 《大招》融汇了《诗经》、“楚辞”两种风格与表现特性这一意义看,它反映了时代的需求,顺应了文学演进发展的规律,自有其价值在。

    全篇大致分为三个部分:

    开头八句是全篇总冒。通过四季代谢、万物生灭相依的运行现象,确认人的生命与万事万物一样,躯体消灭、魂魄犹在。当太阴隐藏、少阳运气之时,万物充满生机,一遍生命蠢动、竞相奋发的气象。当此之际,玄冥之神周游驰行,似在寻找着寄托物质外壳存在于自然界的机会。作者利用魂魄活跃、呼之欲出的时机,呼唤着 “魂魄归徕! 无远遥只。”希望魂魄回复到万物灵长之中来,为故国、为曾奋斗过的社会政治理想而生。

    “魂乎归徕! 无东无西,无南无北只”三句,用散行句式在全篇起第一次过渡作用。以下便分述东西南北之险恶可怖、魂不可往,来反证招魂之意。其东大海茫茫,雾雨淫淫,水势溺物,螭龙为害,那是一个寂寥空虚、渺无生气的世界: “魂乎无东! ”其南炎火千里,其地卑湿多瘴,山险林隘,虎豹逡巡,鬼蜮横行,蝮蛇当道,射工潜藏,征途艰危,怎么能往呢? 《梦溪笔谈》载: 鄜延西北有范河,即流沙也。人马践之有声,陷则应时皆灭。或谓西域有沙海二千余里。沙乘大风如浪,行旅遇之,常为所压。其神面目狰狞,专以吃人为乐事。魂若西去,岂能逃避险境恶神的伤害! 至于北方,则天寒地冻,冷气弥漫,水深不可测,烛龙形象可怖。想及犹不寒而栗,魂魄何可亲往?

    遍举四方险恶,皆不可往,而每称数一方之害,则再呼“魂乎无往”!可谓三致意焉者。四方既不可往,又有什么处所是魂魄寄托之地呢?“魂魄归徕! 闲以静只。自恣荆楚,安以定只”四句,继诸端劝阻之后作了明确交代,荆楚故国才是灵魂安息和复活的地方。“逞志究欲”六句紧接上文概说楚地何以可安的缘由。志欲心意就内在需求说,身乐寿延就外在满足说。作为一个社会的人,他有为国家为群体而生存的抱负理想和情操志趣,能快志穷欲则意无所恨矣; 作为一个生物的人,他有保护自身生存追求生活乐趣的要求,能穷身永乐益寿延年更何求焉?这前后十句在全篇之中起第二次过渡作用,由前文陈述危害劝阻其行转而直招其魂来楚安定复活,是全篇的重心所在。所谓 “魂乎归徕! 乐不可言只”,言其 “乐”处,亦意分两层: 先言声音居处游观宴饮之乐,即所谓外在需求之乐;后言兴道致治国泰民安贤良得势之乐,即所谓快志安意之乐。

    自“五谷六仞”至 “魂乎归徕!不遽惕只”共三十句,备陈食物充足精良,味道甘鲜可口,醇酒飘香,烹饪考究。招魂魄来居,享受饮食之乐。自“代秦郑卫”至“听歌譔只”十八句,则历数古来名曲雅乐,娓娓可听,穷声极变,赏心悦耳。招其魂魄来居,享受闻听之乐。由曲而连带及舞,由音声述及舞容,故“朱唇皓齿”至“恣所便只”共四十句,即盛赞舞者仪态万方,容颜动人,技艺娴熟,聪明可爱。

    作者不惜笔墨从其外在色相之美写到其性情心灵之美,从其以舞达意写到以目传情,大笔挥洒,极为浓丽。招其魂魄来居,享受观赏及宴居之乐。由宴寝而及居室之宽敞明亮,环境优雅; 由环境而述及春囿百鸟争鸣,珍奇无所不有,出游有驯养之良马、华贵之车舆,其道则茝兰葱郁,桂树如林; 再映照居处而祝室家宗族繁盛,爵禄归宗,安身保寿。招其魂魄来居,享受游观居处人伦之乐。

    由“爵禄盛”三字逗出兴道致治之意。自 “接径千里”以至篇末,都说楚国政治开明,疆域广阔,怜孤恤寡,悼天察隐,赏罚明当,德泽昭章。民安其业,臣尽其职,君贵其德。名扬四海,德达于天。选贤尚能,豪杰执政; 禁苛除暴,驽罢退避。这种开明的政治背景和国富民强的局面,正是有志之士理想的用武之地,曾经忠而见谪,无罪冤死的魂灵,其复活再生,大展雄略,此即时欤! 故作者以公卿之位、三五之治招其“魂乎归徕”!

    此篇围绕招魂意旨而正反分说,各有轻重,而层次转换,意绪连贯井然。其反说四方险恶恐怖,所谓言其罪,则以天下之恶而归之; 正说楚地之乐,所谓称其善,则以天下之美而加之。这种艺术表现的夸张原则,使正反两面的对照效果更形鲜明,增强了招魂的说服力量。同时,这种夸饰笔法与以魂魄为招呼对象的主题甚为相益,其所形成的艺术氛围对强化题旨有密切作用。

    其次,文中称数险恶则东西南北遍及,褒扬乐趣则起居饮食音声舞容游观枚举,明显带有汉大赋铺陈排比、穷物尽相的特征。其滔滔不绝的陈述,细密周至的笔触,用于招徕亡灵的主题,也能起到增强说服力量的作用。其表达风格,也具有汉赋闳阔渊放的落落雄风。与汉赋的这种密切关系,也是我们认定此篇是西汉人所作的理由之一。

     

    五、《惜誓》

    《惜誓》一诗,旨在代屈原立辞,抒写屈原被放逐而离别国都的悲愤和欲高蹈远游却牵念故乡的情怀,同时寄寓了作者自己被疏离而将远去的愤慨。《惜誓》在思想内容上,主要体现为爱国情感、愤世心绪和见疏哀怨;在艺术表现上,主要体现为骚体诗风、瑰玮境界和奔放气势。

    《惜誓》反映了贾谊早先模仿屈骚创作骚体辞赋的风貌,虽然难与屈骚的成就伦比,却也深得屈骚遗风;还反映了汉人早先模仿屈骚创作骚体辞赋的风貌,开创了汉人拟骚诗的传统。

     

    惜誓原文:

    贾谊〔两汉〕

    惜余年老而日衰兮,岁忽忽而不反。

    登苍天而高举兮,历众山而日远。

    观江河之纡曲兮,离四海之沾濡。

    攀北极而一息兮,吸沆瀣以充虚。

    飞朱鸟使先驱兮,驾太一之象舆。

    苍龙蚴虬于左骖兮,白虎骋而为右騑。

    建日月以为盖兮,载玉女于后车。

    驰骛于杳冥之中兮,休息虖昆仑之墟。

    乐穷极而不厌兮,愿从容虖神明。

    涉丹水而驼骋兮,右大夏之遗风。

    黄鹄之一举兮,知山川之纡曲。

    再举兮,睹天地之圜方。

    临中国之众人兮,讬回飙乎尚羊。

    乃至少原之野兮,赤松王乔皆在旁。

    二子拥瑟而调均兮,余因称乎清商。

    澹然而自乐兮,吸众气而翱翔。

    念我长生而久仙兮,不如反余之故乡。

    黄鹄后时而寄处兮,鸱枭群而制之。

    神龙失水而陆居兮,为蝼蚁之所裁。

    夫黄鹄神龙犹如此兮,况贤者之逢乱世哉。

    寿冉冉而日衰兮,固儃回而不息。

    俗流从而不止兮,众枉聚而矫直。

    或偷合而苟进兮,或隐居而深藏。

    苦称量之不审兮,同权概而就衡。

    或推迻而苟容兮,或直言之谔谔。

    伤诚是之不察兮,并纫茅丝以为索。

    方世俗之幽昏兮,眩白黑之美恶。

    放山渊之龟玉兮,相与贵夫砾石。

    梅伯数谏而至醢兮,来革顺志而用国。

    悲仁人之尽节兮,反为小人之所贼。

    比干忠谏而剖心兮,箕子被发而佯狂。

    水背流而源竭兮,木去根而不长。

    非重躯以虑难兮,惜伤身之无功。

    已矣哉!

    独不见夫鸾凤之高翔兮,乃集大皇之野。

    循四极而回周兮,见盛德而后下。

    彼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

    使麒麟可得羁而系兮,又何以异虖犬羊?

    贾谊写《惜誓》当是他人性本质的体现。《惜誓》当是他借怜惜屈原不得志而誓死之篇来表达他的看法和态度。从篇中可以看出,他对屈原之死的事实表示了惋惜之情,对其本人表达了尊敬之心,但又毫不保留地表达出"以死抗争社会来表达自己的人生价值"的做法并非是唯一正确的选择的态度。其价值不仅在作品本身,更重要的是反映出了所谓君子生存得志敬业、失志隐身和绝望自杀三种选择之外更多的思考。

    在诗中,作者提出了明哲保身、明辨是非、当留则留、当退则退的新主张,这是一种积极进取的新方法。这些新思想、新主张和新思路值得后人学习和思考,它是贾谊《惜誓》作品的真正价值所在,更是君子生存必须认真思考的问题所在。它既是社会问题,更是人生问题。

    王逸为此篇解题说: “惜者,哀也。誓者,信也,约也。言哀惜怀王,与己信约,而复背之也。……盖刺怀王有始而无终也。”(《楚辞章句第十一》) 应该说,作者所把握和表现的这种心态,是符合屈原当时实际的。如果屈原当初没有受到怀王的最大信任,后来他被谪不会有那样深沉的忧愤; 如果他不是那样地专一执著于追求社会理想与政治抱负,后来也不至于不能自解以沉江明志。屈原的苦闷心境,常是个人的得失存亡与君国大体的废兴休戚纠结在一起。

    当他遭贬但对君国尚抱有希望时,周游之后急欲回到生长熟悉的故土; 当他对楚王绝望、确信楚国已无可作为时,游荡徘徊,举足无定,心绪最为复杂悲哀; 当他意识国家前途无望、自己的存在完全失去社会价值时,就坚决地走向死亡,希望以此代价来警醒当世、告诫后人。本篇比较细致地摹写了屈原的第二种心境。

    从开篇到 “不如反余之故乡”共三十四句,写屈原远游的经过和感慨。前四句突如其来,屈原开始遨游苍天、经历众山的远游。说它突然,因为它没有 《远游》篇前半部分细致描写做出决定前的犹豫,好似忽然念及人生短促,年力日衰,要趁尚能登临高举的时机,去呼吸天地灵气,游览自然奇观,绝不透露其政治失意、厌恶浊世、愤而神游的情由。作者把这些埋伏起来,留待后文去充分发挥。

    接着描绘他飞游太空,俯见江河大地之纡曲,凭虚御风,吐纳灵气。朱鸟前领,龙虎效力,日月为车盖,象舆权代足,玉女陪行,驰骋远离尘嚣的杳冥之中,休息之处也是昆仑神山。这一切是如此新颖别致,令人心旷神怡,他目不暇接,乐而忘疲。其行旅的快乐节奏,与情绪的亢奋,给神游天界增添了无限神秘圣洁的气氛。神的世界是如此美好快乐,使他由衷感叹:“乐穷极而不厌兮,愿从容乎神明。”那么,神明的世界具有如此魅力,仅是新奇的神秘感,还是厌倦失望于尘世之后,对天界流露出一种蓦然回首的解脱?至此仍不说破,留下见仁见智的读解余地。

    继续写遨游者涉丹水观大夏遗风的征程,黄鹄一举而知天地行曲,再举而睹天地之圆方,这“黄鹄”显然是神游者的幻化,呼应着篇首,并把参天地、化物我的奇想由这一意象传出。他具有了甄别真伪、裁判善恶的神圣智慧。俯察故国,俗辈迷途不返,毕显丑恶,是不能回去的。故托回风而来到仙人赤松王乔之处,琴瑟相伴,淡然自乐。他过上了御风翱翔,以气为食的神仙生活。

    他的游历、见闻、遭遇,象一首轻盈畅快的乐曲,使人陶醉、满足、舒适。然而,正是这些神奇绝妙的东西,与其在尘世经历的一切形成鲜明的对比,自然浮出那令人伤心疾首的往事,并在对比之下产生更为沉重的感叹。

    “黄鹄后时而寄处兮”以下,情调节奏急转直下,叙述着楚国社会的种种丑恶和荒唐现象,直至发出“已矣哉”这莫可奈何的感叹,才哀伤地结束了这段令人心碎的陈述。其间,作者严格地把一组组具有显著对比意义的意象罗列起来: 黄鹄与鸱枭的水火不容; 神龙与蝼蚁的你死我活;射利偷合的势利小人与高栖深藏的忠直之士的道魔相长; 龟玉与砾石的贵贱遭遇,梅伯、比干、箕子与来革的浮沉生死。这些全如水中之影,恰好翻了个儿。而戏弄历史和社会经验的罪魁,正是商纣王、楚怀王、顷襄王之流。尽管作者碍于君臣名份不好一语道破天机,但所排列的事实令人只能得出这无情的结论。

    明白了这个奥妙,回顾开首一段的遨游天界,及其彻底解脱的快感,才觉事出有因;而远游者遭遇如此不幸,尚念念不忘故土君国,其忠君恋栈之思才更形执著深沉。当这一切努力不能拯救国家与个人的命运时,他或者象本篇结尾所表示的那样,继续遨游、徘徊、期待,希冀着“盛德”临世,自己若麒麟之兆太平,贡献贤能智略,实现惨遭摧折的夙愿。或者如他后来义无反顾地所做的那样,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以死谏君、以死警世、以死明志。

    本篇为了实现两种对比鲜明的情调在表现主题上的艺术效果,发端突兀而起,全力铺写远游的快乐,一气写去,笔不旁顾。及因见故土而勾起往事,情调陡变,语气忿婉,产生了很好的反差效果。且叙写种种荒唐,两两相较,串联而出,似不如此不足以平其愤,把远游的因由铺排得极充分。进而由字里行间流露的情调把当事人的心境及其变化摹写得真实恰当。

    其次,本篇用笔朴实,文风平易,不仅没有汉赋的堆垛习气,也没有屈贾赋的词彩绚烂,令人读解不易。这在西汉大赋风靡成习的文坛上,是比较少见的。

    《惜誓》一诗的美学思想表现为四个方面:以生命为中心、神游太空、神游昆仑、思今忆古以明君子之道。全篇善用比兴手法表现抒发悲愤之情的主题,与屈原作品的“引类譬喻”,是一脉相承的。

    作者简介:贾谊(公元前200年—公元前168年),洛阳(今属河南)人,西汉初年人,世称贾生。著有《新书》(刘向编成,初称《贾子新书》)。

    少有才名,十八岁时以善文为郡人所称。汉文帝时任博士,迁太中大夫,受大臣周勃、灌婴排挤,谪为长沙王太傅,故后世亦称贾长沙、贾太傅。三年后被召回长安,为梁怀王太傅。梁怀王坠马而死,贾谊深自歉疚,抑郁而亡,时仅三十三岁。司马迁对屈原、贾谊都寄予同情,为二人写了一篇合传,后世因而往往把贾谊与屈原并称为“屈贾”。

    所著主要有文赋两类。代表作有《过秦论》《论积贮疏》《陈政事疏》等。赋则以《吊屈原赋》《鵩鸟赋》最为知名。唐李商隐有《贾生》诗:“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六、《招隐士》

    《招隐士》给人一种森然可怖,魂悸魄动的特殊感受。作者以强烈的主观感情色彩,采用夸张、渲染的手法,极写深山荒谷的幽险和虎啸猿悲的凄厉,造成怵目惊心的艺术境界,成功地表达了渴望隐者早日归还的急切心情。

    通篇感情浓郁,意味深永,音节谐和,情辞悱恻动人,为后代所传诵。通过对山水、溪谷、巉岩以及奔突吼叫在深林幽谷间的虎豹熊罴的描绘,以将山水景物经过浓缩、夸张、变形处理,使自然界的飞禽走兽和真山真水变成艺术形象的方法,渲染出一种幽深、怪异、可饰的环境气氛,弥漫着郁结、悲怆、而又缠绵悱恻的情思,表现了王孙不可久留的主题思想。让人们仿佛听到一声声回荡在崖谷间“王孙兮归来!”那招魂般凄厉哀怨的呼唤。

    山中景物之惊心可怖暗示朝中政治形势的复杂和淮南王处境的危险,并以淮南王喜爱的楚辞形式予以规劝,这样的揣测应该是比较合乎情理的。

    招隐士原文:

    淮南小山〔两汉〕

    桂树丛生兮山之幽,偃蹇连蜷兮枝相缭。

    山气巄嵷兮石嵯峨,溪谷崭岩兮水曾波。

    猿狖群啸兮虎豹嗥,攀援桂枝兮聊淹留。

    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岁暮兮不自聊,蟪蛄鸣兮啾啾。

    坱兮轧,山曲岪,心淹留兮恫慌忽。

    罔兮沕,憭兮栗,虎豹穴。

    丛薄深林兮,人上栗。

    嵚岑碕礒兮,碅磳磈硊;

    树轮相纠兮,林木茷骫。

    青莎杂树兮,薠草靃靡;

    白鹿麏麚兮,或腾或倚。

    状貌崟崟兮峨峨,凄凄兮漇漇。

    猕猴兮熊罴,慕类兮以悲;

    攀援桂枝兮聊淹留。

    虎豹斗兮熊罴咆,禽兽骇兮亡其曹。

    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

     

    全文可分两部分:第一部分从篇首至“蟪蛄鸣兮啾啾”。主要描写为追慕桂枝芬芳(象征美德)的王孙在虎豹出没、猿猨哀鸣的深山幽壑间淹留,引起亲朋好友的焦虑与不安,并以春草、秋螀写作者萦回之思和怊怅之情。

    第二部分从“坱兮轧”始至篇末,以山石之巍峨,雾岚之郁结,虎豹之奔突,林木之幽深,极力渲染山中之阴森可怕,并以离群禽兽失其类的奔走呼叫,规劝王孙之归来。

     淮南小山的《招隐士》步《楚辞》之余芳,另劈别径,“衔其山川”、“猎其艳词”表达出深曲的情致和婉转怊怅的意绪。所谓“衔其山川”,指此篇对山川景物、烟岚林莽的环境描写,及其描写中运用比兴象征、气氛烘托等艺术手法,主要是从屈宋辞赋中移植、借鉴过来然后重加剪辑而别出机杼的。在对山川景物、烟岚林莽或虎豹走兽的描写,尤其将自然界经过一番浓缩、夸张、变形处理,渲染气氛,使之成为人神杂糅的艺术形象和艺术境界上,屈宋辞赋中早已有许多成功的范例,这可以以《九歌·山鬼》,《九章·涉江》为代表。

    《山鬼》对山中之神所处幽深昧险的环境描写是:“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描写以雷声、雨声、风声、木声、猨狖鸣声,组成萧瑟而令人怵目惊心的山中夜半:“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

    《涉江》对屈原独处深山幽昧环境的描写同样慑人心魄:“入溆浦余佪兮,迷不知吾之所如。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猨狖之所居。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哀吾生之无乐兮,幽独处乎山中。”另外,与山川景物、林深猨鸣的描绘相对应,《山鬼》中写了“独处”“山之阿”的山中女神;

    《涉江》中出现了“独处乎山中”的屈原自我形象。而淮南小山的《招隐士》,正是以屈原作品中山川景物、环境气氛的渲染烘托和山中人感情效应的描写为张本而发端,进一步高浓度地描写山中崖断路绝、虎豹纵横的险恶景象,然后将“攀援桂枝”的王孙置之其间的。王孙是古代对贵族子弟和一般男子的尊称。

    《史记·淮阴侯列传》:“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司马贞《索引》:“言王孙公子,尊之也。”这里指所招和思念的人。也有学者以为:“淮南王刘安是汉高祖刘邦的孙子。《史记·淮南衡山列传》:'王曰:吾高帝孙,亲行仁义……’称刘安为王孙,身份极为适当”(见马茂元《楚辞选》)。

    在描写山川景物、环境气氛时,《招隐士》写了山石之突兀,草木之荒芜,禽兽之奔突,虫声之哀鸣。写山石的有“石嵯峨”、“溪谷崭岩”、“坱兮轧、山曲岪”、“嵚岑碕礒兮,碅磳磈硊”。其中“嵯峨”、“崭岩”、“坱”、“轧”、“曲岪”、“嵚岑碕礒”、“碅磳磈硊”都是形容山高路险、崎岖曲折和荦确不平之貌。

    写草木的有“偃蹇连蜷兮枝相缭”、“春草生兮萋萋”、“丛薄深林兮人上栗”、“树轮相纠兮,林木茷骫。青莎杂树兮,薠草靃靡”。写禽兽奔突、虫声哀鸣的有“猿狖群啸兮虎豹嗥”、“虎豹穴”、“白鹿麏麚兮,或腾或倚”、“猕猴兮熊罴,慕类兮以悲”,“虎豹斗兮熊罴咆”、“蟪蛄鸣兮啾啾”等。

    首二句“桂树丛生兮山之幽,偃蹇连蜷兮枝相缭”,以描写南方珍贵名木桂树蟠曲交柯之姿和色泽芬芳象征的君子懿德为起,而与下王孙“攀援桂枝兮聊淹留”相呼应,写法与《山鬼》首二句“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类似,均首句出现贞洁芬芳的抒情形象,次句进一步修饰。其中树生“山之幽”,与人在“山之阿”句式亦相同。王孙滞留山中的原因是“攀援桂树”(追慕圣贤之德),与《涉江》中屈原“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身”的表白相近。

    不同的是,《招隐士》改变了《山鬼》中的抒情气氛和《涉江》环境描写中的愁苦色彩,亟写山中景象之险恶。《山鬼》的环境描写,是为了表现山中女神“怨公子兮怅忘归”的情愫,《涉江》的环境描写,是为了抒发屈原“济乎江湘”的悲戚;而《招隐士》中的王孙,仅仅是一个被召唤的对象,并没有《山鬼》和《涉江》中主人公的哀怨抒发和内心独白。这种描写,只在篇末对王孙归来的呼唤声中才化成一种感情因素,成为一种缠绵、悲凉的情绪充塞读者心间而驱之不去。

    在“猎其艳词”方面,《招隐士》中叠字的运用亦引人注目。《楚辞》中多用叠字,《山鬼》中即以“云容容”、“杳冥冥”、“石磊磊”、“葛蔓蔓”、“雷填填”、“雨冥冥”、“猨啾啾”、“风飒飒”、“木萧萧”,渲染烘托出失恋女神愁思百结、孤独无依的寂寞情怀和悲秋意绪。

    顾炎武《日知录》说:“诗用叠字最难”,“宋玉《九辩》'乘精气之抟抟兮,骛诸神之湛湛。骖白霓之习习兮,历群灵之丰丰。左朱雀之苃苃兮,右苍龙之跃跃。属雷师之阗阗兮,通飞廉之衙衙。前轻轲之锵锵兮,后辎车之从从。载云旗之委蛇兮,扈屯骑之容容’。连用十一叠字,后人辞赋,亦罕及之者。”

    淮南小山即吸取了屈、宋诗篇中善用叠字的修辞手法,在《招隐士》中用了“啾啾”、“萋萋”、“峨峨”、“凄凄”、“漎漎”等叠字,并以“春草萋萋”、“蟪蛄鸣啾啾”暗示时间变化,表明对王孙一去不归的哀叹;

    其中运用屈宋诗篇中回环复沓的节奏,铿锵而又有时急促音调上的处理。对“攀援桂枝兮聊淹留”的复迭,以及“虎豹嗥”、“虎豹穴”、“虎豹斗”复迭整齐中的变化;诗中三字、四字、五字、六字、七字、八字句式奇妙地交错运用,遂使《招隐士》“音节局度,浏亮昂激”。

    除此而外,《招隐士》所以有别于东方朔、王褒、刘向、扬雄等人的拟骚之作而独秀其类,嗣音屈宋,取得惊心动魄的艺术魅力,还因为它在思想主题、篇章结构表现上的单纯、提炼和集中。在主题上,《招隐士》删去了一切可能会冲淡主题的枝蔓。

    诗中既没有明确地写招唤者为什么要劝王孙归来,也没有说明王孙与招唤者之间是什么关系,更没有让王孙去作志行高洁的自我披露和内心独白——作者根本没有让王孙开口说话,王孙在诗中,如前所述,只是一个被召唤者日夜思念的攀援桂枝的高洁形象。全诗的思想主题仅是一句咏叹调般单纯、明朗、集中的呼唤——“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久留!”千年以来,一直回荡在人们的心里。

    作者生活的年代应在贾谊之后刘向之前。 《招隐士》的思想倾向与《吊屈原赋》所谓“九洲而相君兮,何必怀此都也”极为相似,但这只能看出本篇作者采取了贾生的思想。

    本篇的构思和立意直接受到屈原《远游》的影响,选取了《吊屈原赋》中与此意相符的词句。因此,本篇乃西汉文人摹仿屈赋之作。

     

    本课提纲:

    一、汉赋

    二、《九辩》

    三、《招魂》

    四、《大招》

    五、《惜誓》

    六、《招隐士》

     

    小渔村四期辞赋研修班第四课作业

    请以劳动最光荣、劳动最美,结合各行业的先进模范人物,以“最美奋斗者”为题作骈文或骈赋一篇,用典请注明出处,字数三百字左右。

    作业要求:

    1、作品内容需切题,力求出新。作品脉络必须清晰,结构安排要合理。

    2、本句相邻节奏点上的字要有平仄的交替,对句相同序位上的字要平仄相对,句脚字平仄相对,同一节奏内不可出现三连平、三连仄。    3、骈文要求通篇做到走马蹄,骈赋须押韵(一段平韵,一段仄韵)。    4、骈文紧、壮、长、隔、各种句式合理运用,骚体赋句式可间杂五七句。    5、骈文的散句使用得当且不宜过多,(只在开篇和结尾使用,也可在段首和段尾使用)。    6、骈文节奏应合乎骈句的特点,最后一个节奏为2字或4字,非3字。    7、骈文句式超出4字需加虚词,不要带“兮”字。    8、提倡切题用典,遣词古雅,同时还要兼有现代气息。

    这里说明一点,我们以后的作业不安排写作骚赋,是因为目前各诗词组织不收录此类作品,但我们必须对楚辞,汉大赋要作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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